洛阳春节民俗文化系列之 串亲戚 好欢喜

　  正月初一至初五，洛阳人跑得最欢！管他是懒蛋也好，勤快人也罢，无不是面带微笑，手捧礼品，欢天喜地串亲戚。

　　初一串的，一般是同族亲戚。初二到初五，串亲戚的对象就复杂了，凡是沾亲带故的，都得走到串到，拜个年，问个好，喜把春来报。

　　一

　　正月初二，是做媳妇的最高兴的一天。按照洛阳习俗，这一天，嫁出去的闺女要带着丈夫、儿女回娘家拜年——洛阳人称之为“归宁”。

　　民间有种说法，认为嫁出去的闺女大年初一回娘家不吉利，会让娘家变穷，因此，成了人家媳妇的女人们，必须得在婆家过大年初一，等到大年初二才能归宁。窃以为这种说法纯属扯淡，估计还是和“男尊女卑”四个字有关，嫁鸡随鸡，嫁狗随狗，一切得以夫家为重，做媳妇的自然要守着丈夫及其家人过年，以保证夫家的年是团圆的。

　　天下小儿女，谁都想陪着自己的父母过个团圆年。这种规矩对于女人来说，真有些不公平。不过换个角度想一想，大年初一，婆家忙着敬神、待客，正缺人手，媳妇如果这个时候撂挑子回娘家，未免有些说不过去，婆婆肯定得憋一肚子气。

　　既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，那就先把鱼吃了，隔一天再炖熊掌吧。为表示对父母的歉意，更为了表达孝心，大年初二回娘家时一定要备一份厚礼。有首歌形容小媳妇回娘家，穿着新衣裳，涂着红胭脂，“左手一只鸡，右手一只鸭，身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”。这情景，跟洛阳闺女归宁有几分相似，不过还差那么一点儿。在咱洛阳，闺女归宁时若是只拎一只鸡和一只鸭，哪怕你背上的胖娃娃再喜欢人，也还是要被旁人笑话的——这份礼太轻了！啧啧，这闺女不中，跟她爹娘不亲！

　　那么，咋样才算亲哩？起码得备上四样礼：一块礼肉，一般是五花肉，分量要足，至少得5公斤，上不封顶，越多越好；一瓶好酒，最好是陈年佳酿；一包糖果，一盒点心，都得挑爹娘喜欢吃的。

　　当然，这四样礼品的内容并不是一成不变的，若爹娘的喜好特殊，“今年过节不收礼，收礼只收 某某金”那就得适当变通一下，换个花样。但是，不管送什么礼，皆以四种为宜，名曰“四色礼”。

　　“四色礼”备得体面，媳妇欢喜，女婿脸上也有光。两口子(若有儿女，那就是三口子、四口子……)起个大早，容光焕发地来到娘家门口，唤上一声“爸”，喊上一声“妈”，娘家爸妈准慌不迭地应声迎出来，一边迎接，一边喜滋滋地把“四色礼”接到手里。丈母娘会嗔怪地瞪女婿一眼，说：来就来呗，买恁多东西弄啥！这时候，女婿往往会紧张地看自己媳妇一眼，媳妇便赶紧为夫君解围，甜甜地说上一句：不算多，不算多，孝敬您二老再多也不算多！

　　于是大家并肩进门。姊妹兄弟、兄嫂姑表相见言欢，互赠红包贺年。自然，这红包不会直接递给大人，而是先递到小辈们手里，再由大人以代为保管的名义没收充公。所以说，串亲戚这几天，财神跟孩子们格外亲。那些尚未成年、不会赚钱的小子、丫头们，随便到七大姑八大姨家晃上一圈，都能收获不少压岁钱。

　　拜过年了，闺女和娘会跑到厨房里，一边张罗晌午饭，一边说私房话。女婿则和老丈人坐在一起，抽抽烟、下下棋，谈一些男人感兴趣的话题。

　　到了晌午，大家一起吃顿团圆饭，再叙叙旧，闺女就要回婆家了。临走之前，闺女会背着女婿，偷偷地塞给爹娘一个红包，以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。爹娘舍不得闺女，会把闺女一家送出老远，直到看不清他们的背影了，才会抹把眼泪回家。到家后，把闺女带来的饼干、糖果分送给邻居们一些，好让大家知道，自己的闺女多孝顺，过年送来那么多好东西！

　　新婚夫妇去娘家串亲戚，除此之外还有特别之处。这特别之处是对女婿而言的。在洛阳，女婿头一年跟着媳妇归宁，无不紧张万分，因为这一天，媳妇的娘家人——无论长幼，都可以逗他、都可以耍他，而且无论大伙怎样逗他、耍他，他都得扮出一副笑脸，不许生气。

　　这种风俗，本是为了烘托过年的热闹气氛，细想想却有些恐怖。倘若哪个人心血来潮，玩儿得过了火，新女婿可就得倒霉了。与洛阳邻近的巩义市曾经发生过一起惨剧：娘家人把新女婿绑到村外的树林里逗乐，之后回家打牌。到了后半晌，大家才想起来去给女婿松绑，岂料到树林里一看，女婿被野狼掏空了肚子，早已呜呼哀哉了。

　　这就叫乐极生悲。所以说，凡事都得有个度，就算是开玩笑，也得把握分寸，千万不可过火。

　　二

　　大年初三、初四、初五，依然是串亲戚的好时机。这里说的亲戚，可以是有血缘关系的，也可以是没有血缘关系的，只要是自己心里惦记的人，都可以去串门、拜年。

　　可以是礼节性的拜访。到谈得来的朋友、同事家里，拱手作揖，送上薄礼。关系好的，坐下来喝壶茶，吃顿饭；关系一般的，寒暄两句，拍拍屁股走人。

　　可以是感谢性的拜访。过去的一年，得了谁家的帮助，欠了谁家的情，就借着拜年之机，买些礼物送过去，聊表谢意。

　　当然，更可以是简单的“空手道”式的拜访。像左邻右舍，平素没有多少来往，只见面打招呼的，到了这时候，便要互相串个门，彼此抱拳祝福，说上一句 “恭喜发财”或是 “一顺百顺”。

　　总之，趁着过年串亲戚，联络一下感情，无外乎让对方知道：平时不来看你，不跟你联系，不是我把你忘了，而是我太忙，忙着工作，忙着种地，忙着打工，忙着养孩子……请多多体谅。

　　也有人怕麻烦，不愿意因循守旧，不愿意到处串亲戚。好在随着时代的发展，拜年的习俗亦不断增添新的内容和形式。除了串亲戚拜年，你还可以选择贺卡拜年、电话拜年、短信拜年或是电子邮件拜年，少跑许多腿儿，少费许多时间，照样能达到拜年的目的。

　　串亲戚的闲暇，那些没结婚的大姑娘、小伙子们，会到街头站一站，眉目传情，顺便展示一下自己的新衣裳。有那毛躁的小子，见哪个闺女长得好看，就会点燃两个大红炮，扔到姑娘的脚边，好叫那脆生生的炮声，引起意中人的注意。是以，过年这些天，一街两行，鞭炮不断，串亲戚的人走得急，也走得小心，生怕鞭炮崩到新衣裳。

　　需要注意的是，拜年也是有禁忌的。洛阳民俗里有这么一个规矩：若是家中年内有新丧，初一到初五，这一家人便不能外出串亲戚，不然会把晦气带到被拜访的人家里，人家要生气。

　　那么，这些人啥时候可以串亲戚呢？难道得坐在家里干等，一直等到第二年？不用，过了破五就行。

　　三

　　破五，就是正月初五。这一天，人们会端出一盆脏水泼掉，寓意把一年的晦气都泼掉，名曰“泼污”，后来可能被念转了音，成了“破五”。

　　洛阳人过破五很热闹，一要“送穷”，二要放炮。

　　这“穷”，指的是“智穷、学穷、文穷、命穷、交穷”五穷鬼是也。唐代大文学家韩愈曾言“凡此五鬼，为吾五患”，所以要恭恭敬敬地将其送走。文人斯文，即便对鬼，也讲究礼貌周全。老百姓可没那么客气，什么恭敬不恭敬，先用扫帚扫，再用鞭炮炸，手起刀落，毫不留情，务必把“穷”赶尽杀绝！

　　“送穷”送到哪里去？送到门外去，送到路口去。

　　程序是这样的。头一天黄昏，也就是初四傍晚，把家里彻彻底底地打扫一番。记住！一定得从门外向门内扫，这叫财不外流，为的是把所有的财气都聚到自己家里。

　　别小看这次扫除的工作量。由于腊月三十到正月初五以前，洛阳人不兴搞家庭卫生(特别是大年初一，一扫帚也不能动，动了就将好运气扫掉了)，因此，这次大扫除能清走许多垃圾。

　　可是，不管垃圾再多，此时也不能倒，得把它们装在垃圾桶里，放在门后，先攒上一夜。

　　到了破五这天黎明，掌柜的起床放上一挂鞭炮——与扫地相反，鞭炮要从屋里往屋外放，边放边往大门外走，为的是将一切妖魔鬼怪轰将出去，让它们离自己家远远的，然后，由家中最有力气的人，拎起初四晚上收拾的垃圾，送到家门外的大路口倒掉。这路口离家越远越好，好叫“穷”识不得路，再不能返回家中作乱。

　　倒垃圾的时候，口中得有念白：“穷，穷，送你走，我把你送到大路口。”这是比较厚道的一种念白，另有一种念白就不太厚道了：“穷啊穷，你走吧，你去村头富人家。”这是为“穷”指路，希望“穷”到别人家里搭窝。对于这种人，我们不妨狠狠地鄙视他一回，咋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呢？

　　倒掉垃圾，不能拎着空桶回家，得拾几块砖头。这时的砖头不叫砖头，叫元宝，把元宝拎回家，就是把财神请回家了。

　　这一整套程序走完，“穷”也就被送走了。昨日采访我市民俗专家董高生先生，他开了句玩笑：“现在城里人‘送穷’，可能得破财了——全社会大搞环保，你把垃圾倒到路口，城管不罚你罚谁？”要我说，“穷”这东西，单靠送是送不走的，只有一家人齐心协力，积极开动自己的头脑，用双手勤劳致富，才能挖断穷根，彻底与“五穷鬼”说拜拜。

　　“送穷”完毕，早上吃饺子，中午吃面条。

　　饺子又叫扁食。在外地，破五吃饺子是“捏小人嘴”，以保一年行事顺利，不受坏人陷害。在洛阳，破五吃扁食好像没啥特别的说法，反正是图个喜庆。不过晌午吃面条就有说法了：面条是长寿面，一根一根的，像串钱的线绳儿，名曰“榆钱串儿”。吃了“榆钱串儿”，不但人能长寿，而且这一年都会交好运。

　　过完破五，“年下”结束，过年的禁忌宣告解除，像不杀生、不扫地、不出远门、家有新丧不串亲戚等规矩，此时尽可以当它是空气，该干嘛就干嘛去。当然，见人说吉祥话这个规矩还是要守的，不然，别人会拿白眼球回报你：看这人，大过年的，话都不会说！

　　有的人家亲戚多，初一到初五赶得再紧也串不完，那也不必着急。“有心拜年，寒食(清明节前一两天)未迟”，只要你真心实意，啥时候串亲戚都行。不过，这时候拜的，不是早年，而是晚年了。